1990年4月下旬,我回到1942年至1943年曾住过的豫北林县,在县党史办公室王主任陪同下,去几个村庄寻找当年的老房东。我们一踏入半山腰上的穆家庄时,有一位老人高兴地迎接我们进村。经过双方介绍,这位老人知道我在抗战时期曾在这村住过,就握住我的手说:“可把你们盼回来喽!”我们边说边爬坡沿街而上,一拐弯有一门楼出现在眼前。我大脑里立即有反应,自言自语地说:“这不是我1943年住过的那家吗?”领路的老人接过话茬儿说:“这就是我的家呀,当年你们豫北办事处的王主任经常来我院呢。”
说笑间进了院,这个时候双方才正式通报姓名。76岁的老房东名叫申恨,头发全白,但精神蛮好,记忆力非常强。他说:“你们王主任离开我村时,特意到我家打招呼,他说日后还会回来。你回来了,我很高兴,今天中午饭就在我家吃。日子好了,保证不让你吃1943年那样的野菜饭食。”
为了寻找当年我住这院北房的记忆,就在院中环顾起来,一时间竟唤起了一些遥远的印象。老房东手指南房二层小楼说,那年你们5个人打地铺住在小楼上,帮我扫院子,从坡下担水上来,那年大娃子有病还是你们郑大夫给看的病呢。
引起申恨老人回忆的事很多,但在抗战快胜利时,我们单位离开这里以后的一件事令他终生难忘。他叙述说,你们要走了,管理员老刘把你们吃剩下的10麻袋野菜、树叶交我保存,就存放在南小楼上,老刘再三嘱咐这是军粮,任何人不准动用。我一直精心保存,防潮防雨防老鼠,我家没粮下锅时我也没动用这军粮。
老房东说到这里,令我心中感动,多么好的房东,多么好的老百姓呀!这就是军民团结的力量,也是取得抗日战争胜利的可靠保证。申恨接着说,日本投降了,你们没有人来取这军粮,新中国成立了,还不见你们的人影。10年过去了,我发现这10麻袋野菜、树叶都成了碎末并有异味,麻袋也全部腐朽变质。我心里很着急,怕完不成八路军交给我保存军粮的任务,不得已就向村长、区长报告了。他们根据县政府的指示将10袋野菜、树叶清除了事,县长还登门表扬我赤诚拥军、遵纪守法。
听了老房东的回忆,我心中久久不能平静,食无味、寝不安,思前想后我要把这段往事说给更多的人,让后人知道人民共和国来之不易。我在当天中午到我们过去打野菜、采树叶的山坡上采集曾吃过的野菜和树叶,采集到了香菜、曲口菜、蒿子菜、山韭菜、山楂树叶、椿树叶、洋槐叶、杏树叶、小杨叶、桃树叶、花椒树叶等。回京后,我把这些东西制成了标本,贴在硬纸壳上,成了我向青少年进行光荣传统教育的好教材。